第十章 拔刀相助

洗了把脸洗去了一点疲惫,又拿起刚才店小二送上来的糕点,细细品尝了一番,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,感觉自己又生龙活虎一个。

柳非见她整理好了一切,记起好儿交代过的小姐不好甜食,疑惑了一小会,这才开口,“小姐。我出去办置点干粮,转头就回来,小姐若是饿了可以叫点东西吃,好生歇息一下。”

鼻子里嗯了一下,并不打算就待在这里等柳非回来。

刚才店小二已经很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,也对,她现在是村妇打扮,却有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随从跟在身后唤她小姐。

所以她才没有从马车里露出脸来。

“小姐?”

久久不见她答话,柳非才打破沉默。

“柳非,虽然你年纪长我一岁,但模样儿看起来年轻,以后,人前就唤我一声姐姐吧。”

“这恐怕不妥。”

“不妥也就这么定了。”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,动了动还有点僵硬的身子,“你就出去吧,嗯——将每种小吃都给我带点回来,”想想还有什么能拖住他的脚步,“还有觉得什么好玩的,买回来给我瞧瞧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“去掉那个小字。其实你可在心里将它当‘小姐’来念‘小’字念含糊点,也就没冒犯我。”姚果儿笑了笑,“路上小心点。不用急着回来,若敲门没人应,就是我睡了。有事我会找你。”

“是。”柳非也没有怀疑,挠挠头,别开眼睛,姐?真别扭!他还是没有学会拒绝。而且他长得这模样又不是他的意愿,他自己还烦着呢。

话说路分两头走。姚果儿将送上的小糕点都吃完了,才慢慢的走下楼来。肯定要选择跟柳非相反的路。

走近客栈门口招呼的店小二,问道,“这位小哥,刚才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客官往哪头走?”

站在门口的男子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,瞟见她的打扮,没怎么在意,以为又是个春心大动的小姑娘,一边搭着笑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,一边暧味的开口,“刚才可是走出去两个好看的客官,你问的是哪一个?”

两个?

姚果儿眨了眨眼,“脸蛋圆圆的,比较可爱的那个。”一言道出柳非的特征。

“哦!是那个!出门往左去了。”然后回过头看看这个小姑娘。

“嗯,谢谢!”她冲他笑笑,算是感谢,朝着右边出发。

眼睛瞪得大大的,好、好漂亮的姑娘啊!

哼,上当了。

越往右走越荒凉,才发现这小镇只有一点大,她不过才拐两个弯,连人都不怎么见得着了。

不过柳非答应帮她买些小吃回来,这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,走走瞧瞧,风景倒是不错。

一般来说,小镇都是依水而建,当然也有的是由交通的中心逐渐发展起来的。出了小镇走了大概十来分钟,才发现这小镇沿岸而建,小河蜿蜒清远。

没有污染的风光看起来是赏心悦目。

这个季节,花儿大把大把开满了河岸,再过去树林郁郁葱葱的一层一层的铺开,空气也很是不错,刚过了中午,太阳虽然还是火辣辣的毒,可在河边倒是找到了一丝清凉。

在这里逛逛也不是不行,老妈老说要亲近大自然。

路是走出来的,这小树林一条条都是人走出来的道路。姚果儿想了一想,并不担心会迷路,于是选了条路继续前进。有句话叫做,更好的风景在更远处。

这条路并不太长,已是尽头,豁然开朗。

小河在这里拐了个弯,眼前就是一片宽裕的草地,五彩的花拥挤在一起,是那种清秀的自然风光,虽不华丽,倒也美的惊心。

风徐徐的吹,和山庄上的一样,也不一样,带着淡淡的花香,沁人心扉。

摸了摸黏黏的脖子,不大喜欢这种天气。轻轻地打了个呵欠,舒服得很想睡一觉。

不妥。有点模模糊糊的想着。

隐约感觉到些视线在身上游走,然而望望四周,又显得多心。

伸了伸懒腰,舒展舒展了身子,百般聊赖。

除了微微的虫鸣,除了偶尔的鸟叫,除了淙淙的流水声,这世上,突然静得可怕,天大地大,只剩下她独自一人。

心里蓦然酸酸的,莫名其妙的伤感一丝一点,占据了她所有的知觉。

讽刺的笑笑,她还以为自己过得怡然自得呢!连拖着病残的身子躺在床上发霉的时候她也不会这样。

然而某些人的脸孔就这么在她心里益发的清晰起来。

清晰起来。

眼睛死死地盯着平静的河面,虽说平静,微风又肆意地撩动着,波澜微兴。眼眶,竟涌上了一抹湿意。

好想家。

深呼一口气,觉得自己好笑,感伤,从来不属于她。

睁大眼睛,扭扭脖子,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想念好儿了,还有南宫子靖、唐灵那些对她好的人,无依无靠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孤单。

柳非这会大概也该回来了,她到底出来多久了?像是不久,又好像——

天长地久。

良心发现,回客栈好了。

那么子翔山庄呢?那会不会是她真正的家?

兜了另一条路走回去,想看看不同的景色。

鸟语花香,虫儿叫闹,一切都很好,除了,掺杂着的那隐隐约约地呻吟声。

不要理,姚果儿,多管闲事通常都是麻烦的开始。继续走。

良心不适合你,所以才这么倒霉,搞到连汽车都看不到。迟疑,又继续走。

这林子的路通向小镇,总有人走的,会有人来救的。

……

她现在都没怎么见到人,都跑镇子里去了,也怕要散场才会有人。

无力地看了一眼苍天,恨自己良心未泯,恨自己耳力好。

转身。

顺着呻吟声走了过去,不难发现前方小坡下方那个侧躺在一棵树旁的老人家。

小道向另一个方向延伸开去,是顺着河水走的,这头再走走就会和她刚才进来的小道相合,通往镇里的。

老太太身旁散乱地铺开一地面饼,大概是想挑到集市去贩卖,大概是不小心磕碰到摔了,连带那一担子面饼也不能幸免。

见到姚果儿,老人眼睛发亮,“大、大姑娘,救,救救俺……”

不救就不过来了。

心里叹了一口气,跑过去扶起老人倚树而坐,轻柔的安慰她,“老人家,不用怕,你先放松。”

看看四周,又问,“老人家你可有带水?”这样的天气还得先喝点水。

摔一下怎么会这么严重?都起不了身了。

老人颤抖地指了指旁边的担子,旁边挂着个葫芦。

喂她喝了点水,“你现在抬抬腿脚,看看能不能动?”

老人握住她的手,竟是烫得吓人,她虚弱地说,“大姑娘,俺脚、好像折了,动不了。”

不好办啊,这农家人赶集都是大早出来,这路是必经之路,老太太没有被人发现大概是错过了高峰期,心急导致失足的,到这会怕是躺了整一个早上。

而这赶集又是踏落日才归,老太太这会见不到人也是正常,一时半刻她家里人也不会出来找人,“我先送您去看大夫。”

咽了一口口水,开口已是艰难,只是指指前面,“先往前走……”

方向恰是河水拐弯后的沿岸。

“不行。”肯定要先送医。看来老人家是想先回家,打算先背起她,却是耳尖听到马蹄声。

有人!

这会姚果儿倒是庆幸起自个的听力了。

神也还是眷顾她的。

这马蹄声,踢嗒踢嗒,恰是朝着顺着这河,朝这边走来。

“您先等会。”

骑得起马的除了养马的,走江湖也好,大户人家骑马出来溜溜也好,总归算得上有个身份。这么悠闲的声音,也是个出来逛逛的。

远远的一匹白得亮眼的马出现在眼前,真慢,姚果儿很不满。

兴许是听见了姚果儿的抱怨,那么远的,瞧见了她们两人,骑马人突然加速,风驰电掣的,转眼已是眼前。马蹄高高扬起,像“宝马”刹车一样,快而准。

也没被吓着。

拍拍老太太,帮着稳了稳她老人家的气。

切,是个行侠仗义的人物呢!不过炫耀还是怎么滴,不怕吓着人吗?

来人一身暗蓝色长衫,外罩一件轻盈的深蓝长袍,手握一柄长剑。

二十来岁上下,剑眉飞扬,居高临下地瞥向她,薄唇紧闭。一身霸气虽敛于双眸之中,仍是气势逼人。

不单是帅就能形容的。该怎么说呢?震撼。

不过——

这眼神是怎么回事?察觉到他目光中不同寻常的专注,姚果儿顿觉不妙。

常常要思考一下才会想起自己而今的模样,而今,她是莫依落。

莫依落是个祸害。

可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一见钟情。

这目光,带着些许沉思,三分探究,七分打量,感觉怪不舒服的。

这男人太过耀眼。

蹙眉想了一想,没什么概念,他是谁?他认识莫依落?

当即化被动为主动,搬出模式化的笑容,在众多称谓中找了个好听的。“这位侠士,救了人再看也还来得及。”稍稍讽刺了一句。

男人眼神骤然一变,没表现出来,慢慢地将目光收回来,这才看向靠在她怀中的老太太。

哼,内疚死你!

他潇洒的翻身下马,走近老人身旁,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,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。

像是否决了她做的可能性。

当然,别说是她,莫依落那么野蛮的人也恐怕是不屑于和这个老太太纠缠。

“脚踝需要处理,还感染了风寒,需找大夫。”声音低沉而有磁性,沉稳的语调听得出他受到过教养,感觉上也经得起风雨。

也猜到了大概,老太太手烫得那么厉害,早上出来,太阳晒晒,河边还有风,老人家抵抗力本来就差,也是八九不离十了。

看他的打扮,是个大户人家也是个走江湖的,握着剑。简单来说,就是个走江湖的大户人家。

“先送她去镇里找大夫。”

“哦。”然后,继续睁着双眼,装无辜地看着他。她当然知道要送,等他过来,就是要他送。

男人也不迟疑,一把横抱起老太太,也不嫌她的一身灰土污了他的长袍,知道老太太身子弱受了伤禁不起颠,也没有上马,径自朝小镇的方向走去。

姚果儿激赏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,算是认可他的所为。

老太太还微有意识地挣扎了一下,不过,为的是她的面饼。

呃……看了一眼地下的“尸体”,虽是农妇打扮,却不见得她要干这些吧,装作看不到,直接跨过。

而后,又回头看看那匹漂亮的白马,不要紧吗?牵马不丢脸,迟疑了一会,还是过去牵起它的缰绳。

耶?没拒绝?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匹有灵性的马呢——野性难驯,生人勿近。

除去南宫逸的把脉,第一次见到传统医术的神奇。什么都没干,随手一推,真的是“咔嚓”一声,老太太的骨头就接上了。

开了几剂药,吩咐了两句,就算是完成了救护工作了。

手里还牵着马绳,它还算听话,没有随地大小便什么的。

没碰上柳非,现在她倒是想将包袱交手了。

但老太太是她先发现的,总不能丢给这个男的,他现在改为背着老太太。

刚刚走了那么久,他一点累的迹象都没有,手也不觉得酸的样子。连汗水也没两滴,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,是个沉默的人,搞得气氛怪怪的,很不习惯。

这个男人,不说话仍是光芒四射,那种卓越的气质,不是说收起来就收得起来的。街上众人瞩目,四周议论纷纷。很好,她不过是个牵马的丫头。

他不像是本地人,这样清秀的小镇养不出这么杰出的人物,灵光一闪,现在才联想起客栈小二的话。他应该就是另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。

在半昏睡的老太太的指点下,辗转之下总算是找到了她那间小茅屋,那男子也不待她提示,自动摆下一锭银子,走了出来。

于是由她来交代老太太的小孙女,穷人孩子早当家,她还信得过那个眼光坚定的小妹妹。

已经是傍晚时分。

夕阳邪魅得过火,橘红余晖布满了整个视线。出了门口,发现那个男人居然在等她,英俊得近乎完美的侧脸让姚果儿眯了眯眼睛,赏心悦目。

姚果儿别无他法,慢悠悠地晃荡了过去,直觉上仍是想离他远一点。

见她出来,男人别过头来看她,连带那匹马,也抬起头,抖了抖脖子。

一待她走近,男子也便转身与她并行。

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,沉静得怕人。

姚果儿虽然看向别处,但仍知道他在不经意的打量她,也是肆无忌惮的,这个时候,他的霸气已是全然显露。

一波一波,袭向姚果儿,她的呼吸,也不自觉的飘忽了起来。

难受。

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——救了人再看也还来得及。

脸虽然不是她本身的,但真是有几颗痣都给数去了。

考虑再三,还是决定出声,“我以为拿得起剑的人都会点自救方式。”她问的是为什么他不会帮老太太接骨。

“年纪大,需要顾虑。”他也答话,能理解她问题的含义。

“哦。”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老太太年纪大,接得不好会有后遗症,还是等专业的来好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一咬牙,破釜沉舟,“你为何老看着我?!”